那是我认识的第一味中药,也是此生难忘的一味中药,父亲叫它“儿多母苦”。
那年我8岁,粗通药理的父亲送给我一株中药材栽成的盆栽。藤细叶碎,呈齿状,既没有鲜艳的花,也没有漂亮的果。说实在的,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它具备盆栽的美感,只是迫于父亲的“淫威”而不敢发表感叹。
父亲是知道一些药草的。村里谁有点伤风感冒或者胃痛什么的,都会来找他要点草药吃。起初,我以为父亲要教我药理,可是等着等着,就渐渐淡忘了。
12岁那年,我在离家六七公路以外的乡中心小学上六年级,因为离家远,父亲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民房,我带着小我四五岁的两个小侄子一起上学。这俩小子都是我大哥的儿子,说是侄子,其实更像哥们。他们跟在我屁股后面干了不少偷鸡摸狗,耀武扬威的事。
图片来源于网络其实,这还只是我家里的其中两个小孩,除了他们两,家里还有六七个小孩,他(她)们都是我两个姐姐和另外一个哥哥的孩子,仗着人多势众,村里的狗见了我都得绕道走,其他小孩见了我也得退避三舍,“小霸王”的名号在村里可比我父亲“土医生”的名气还要大。
从小,我就有点野性。周末我经常是不归家的,总是喜欢跑到发耳、龙场等地的同学家去玩。打发俩小子回家,带来生活费以及母亲做的腊肉、香肠。
直到六年级差不多过半的时候,某个周一,小侄子带来了纸条,上面只有六个字“父病,周末回家”,落款“父国”。
我从小有点怕父亲。可能是当了几十年村支书的原因,他的身上偶尔会散发出几分威压。从那种纸条之后,周末我基本都回家,虽然也很少见到父亲(因为大哥陪着他辗转于各地求医),但是至少可以帮助母亲割点猪草,那年过年的3头大肥猪就有我的功劳。
一年以后的9月,父亲走了。走之前的几天,他还叮嘱我,给那颗盆栽换个大点的盆。
虽然我觉得是没有必要的,因为四五年来我就没见它怎么生长,只是可能因为岁数大了叶子有点泛黄,总之比以前更难看。但是父亲的嘱托还是必须完成的。
但是挖开泥土的时候,我惊呆了,图里面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坠子。
难道这是父亲留给我的很值钱的东西?有一次,我带了两个根须到学校,向博学多闻的老师求教,刚好他也是懂些药理的。他告诉我,这个叫野百部,是当地土家族用来“顺气”的。
后来,几个小子都长大了。我也悟了,父亲留给我的不就是母亲吗。她默默地养育了孩子、孙子十几个,早已是两鬓斑白、邹文满面,怎么还可以让她“不顺气”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