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天读书
又下雪了,像洁白的罩衣笼盖大地。冬天味儿再也没有比雪更鲜明的了。
静对炉火,清茗一杯,我的思绪回到童年时的雪天。
一个刚飘雪花的中午,父亲带回来一册崭新的《升学指导》。当时我已经开始读高小,知道这书将很有用处,翻来翻去,时间长了,偏偏对从课本外选编的阅读文章产生了兴趣。
晚上,雪在下着,父亲翻到了鲁迅先生写的《立论》,读起来让我听:一位哲人的形象在我的心中上升了起来,如听其言,如见其人,作家的灼见使我震惊了,从此我开始认识鲁迅。
世道迭变,集市上故货摊多了起来,古旧书籍摆的不少,售价都很低,我一时倾注于收集五四以来好文学名著。鲁迅、郭沫若、矛盾、巴金、老舍,这些大作家著作好的专集和选集,都是我最感兴趣的书。有一套自选集,版本很讲究,有作家的照片、签名和手稿,细心收集时间长了,竟也凑起了许多册。
初次读《故乡》、《祝福》、田汉戏剧时的心情是异常激动的,作品描述的故事把读者引到了许多年以前,得以看到一个时代的缩影,明显看出了作家的爱憎。
初版本的《呐喊》、《彷徨》是毛边书,书尾"版权所有"上边有红色的鲁迅小印,毛着边好像用来说明作家的用意。
一个春节后的鼓楼门会上,我买到一册古旧的《王羲之出十七帖》,虽然旧,却能看出装裱的很精致,前后钤印着许多红印章,贴面墨色沉着,浮着淡的墨霜,衬托出娟秀的草书字。帖尾有清代名家王澍的草书题字,浓墨飞彩,流畅生动,异常感人。细审印文,原来是明朝人项子京的收藏印,仅这一点就弥足珍贵了。四百多年前的旧物,包含多少前人信息。
我开始着迷于古人的创作,古代碑字,字画和包含古人智慧的古董。待到参加了工作能挣到工资以后,故货摊却烟消云散了。我懂得那时代的气候和我十几岁的年龄都是不适宜玩赏古物的。于是提笔挥毫,信手涂鸦。
转瞬几十年驰去,我的藏书去而复添,早年所得已荡然不存,只剩下些对失去的珍本书的思念。
省城开架售书的古籍书店,北京琉璃厂一系列读者服务部,都容易购得好书。*浦江畔福州路上的上海书店,阵容庞大,文山书海,应接不暇。青岛、北京好书市都曾经赶上过,多年间出版的书一起摆了出来,拣到好书便欣喜异常。
近几年售书摊又多了起来,此地彼地所没有多年前故乡旧书摊的味儿了。但每赶市场购物之余常常不由地还在寻觅。一次,在一个菜籽摊旁,终于又见到有卖旧书的了,"半价售出"的牌子在招来爱书的人。
一年春节前,在匆忙购置年货的人群里我在这小摊上选购了鲁迅译厨川白村《出了象牙之塔》,竟然是年初版本,毛边的,书尾的鲁迅小印还在。我的书架上又多了一本珍本书,只可惜她的姐妹篇厨川白川的另一本艺术论《苦闷的象征》早不存在了。
随手捡起本散文集,重读鲁彦的《雪》,又领略了一番南国的雪天。
大雪纷飞,铺满大地,一到气候转暖,渐渐地全消融了。文学作品中记下的雪,却在书中常驻。
个人所见所闻新思如此浅,怎么能不更加喜爱书呢。
张望室外,我忽然觉得读书也好象雪,把心儿得晶莹。
星老晚安
多年来,书画家们笔会雅集,人们称他“傅老”,早已习惯了,他不以为然。几次在京城作画,何镜函、大康等称他作“星老”;十多年前青岛笔会,南北名流也称他“星老”,倒是爱提念起来的。北京、青岛,在豪华的艺术殿堂,在首都机场贵宾楼,在滨海的华侨饭店,和一流名家欢聚一堂,挥舞笔墨,纵情书画,那气氛、那兴致是能够想象到的。这位来自古鲁门的沉默多年的画师,他儒墨立就、质朴奔放的画幅受到热烈推崇,必然在老人脑海里留下深刻的印象。
我却一向称呼他为“老师”,几十年了,不愿意改。愧才疏如我,他大写意画的形神、情趣,笔墨我都学得不像,他的人格和艺术追求,为艺首先为文,一生执着于艺,内心是极其钦服的。
听到有的人说他近来显得垂老,我看他不算老,谈吐间流露胸臆,有意无意地回溯往事,看得出他的心还年轻,眼前的他仍像几十年前的样子。
初相识是我从济宁回曲阜,给他捎回来美展退还的画幅和奖状。在袜子巷旧居,没有人做引见,一见面就倾心谈艺。那时居室较小,子女多、老伴理家,靠他一人在建筑公司做工谋生,却显不出生活的压力。对坐听他谈话,看他从书橱深处取出之物,一时大开眼界。在那不推崇山水、花鸟画的年月,在无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