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沙白癜风医院 http://m.39.net/baidianfeng/a_4322074.html我和爷爷坐在河坝上,望着我们的大台。我的羊,在一边安静地吃草。大台好大啊!上数学课,爷爷让我们量了:从东南角大门到西南角尹老师家西院墙,一百六十米。南北,是一百二十米。高呢,我们量不出来。爷爷有办法,他量了斜坡长,量了一棵树高,说,台高六米。起风了。大台上的槐树枝叶翻飞着,风强一阵,枝干跟着向西北倾倒,风弱一会儿,树干直起身。这样,大台上一会儿新绿,一会儿白绿,好像风在用大台变戏法。我知道,那是槐树叶一会儿朝上,一会儿朝下呢!“爷爷,大台像不像一艘大海船,喘着气,迎着风,在海上跑?”我猛地站起来,大声说。“是啊,一艘大海船!咱们学校,就在大海船上呢!我天天围着它转悠,怎么从来没这么想呢!”爷爷也站起来,还叉着腰呢!镇上人说,很久很久以前,一个叫曹操的人带着十万人长途跋涉路过这里,人困马乏,就停下来歇脚,磕一磕鞋里的泥土。这一磕不要紧,就磕出了大台。爷爷说,大台可不是曹操的功劳。它是两千多年前,一个叫齐桓公的人建起来望海的。台子建好了,又建了柏木的宫殿,夜里灯火通明,歌舞奏乐,热闹着呢。怎么就什么也没有了呢?那宫殿呢?喝酒用的桌椅呢?杯碟碗筷呢?爷爷说:“没了,都没了……一场战火,几通折腾,房屋没了,器物毁了……”“爷爷,那你怎么还天天围着它转悠?”“来了拐孩子的呢。大台上下那么多槐树,正合适坏人藏着,我得赶走他们。”“拐孩子的刚来,你围着台子,转了很多年了!”我一翻白眼,扭过身子,对着我那三只正吃草的羊,给他个后背!他是不是也像我爸,觉得我逛?“我要看好槐树,才能采好多槐米炒茶啊!”他捅捅我的腰眼,笑嘻嘻地说。嗯,这还差不多。每年,爷爷都采好多槐米茶,送学校尹老师些,送镇上的老人一些,更多的槐米茶,邮寄到北京。镇上有人说,北京那人一定是个女人,要不怎么年年邮寄,他也一辈子不结婚呢。我就又转过身,靠着爷爷,一起望着大台。羊见我不理它们了,咩咩叫几声,继续吃草。又一阵大风刮过,台上的槐树都倾了身,一簇火红又现出来了,是我们镇小学的旗子。大台北沿一溜十三间砖瓦房,是我们村小学。尹老师是校长,他的家也在台上,西南角五间瓦房就是。大台西南角下的公路,是进镇子的入口。东南角一侧,是爷爷的宅子,现在,也是我的家了。到爷爷家第一顿饭,爷爷炖了鸡,他说:“明月,你爸妈想得周到,怕我闷,还让你陪我。你要想家了,就跟我说,回家住几天。”可我知道,爸爸是要我给爷爷摔老盆呢!在我们镇上,人死了,得有儿子摔了老盆才能起灵下葬,那是很重要的事情。摔老盆的人,有权继承去世人的房子。爷爷没儿没女。我爸爸的祖爷爷,和爷爷的爷爷,是兄弟俩。我爸爸就成了他最亲的人。我没觉得爸爸跟爷爷亲。爸爸说起爷爷,总是老逛老逛地叫。来爷爷家第一晚,我就觉得跟爷爷亲——他竟然跟我商量重新上学的事呢!2我起初不想来爷爷家,是因为人家叫他老逛。逛,是说人傻笨,做事不靠谱。自从我救了人家的羊,自家的羊被河水冲走,爸爸就老叫我小逛。我要是去了,两个“逛”一起吃饭,一起睡觉,还一起走路,多丢人!去他家前,我问爸爸爷爷为啥叫“老逛”。爸爸说:“就为他傻呀还为啥?老逛爸,可是镇上考出去学问最高的人,北京一个大学的教授呢。谁也没想到,有一天,长大了的老逛一个人背着铺盖卷回来了。他说他爸妈没了。大北京的人呢,最后啥也不是就回来了,多‘逛’的事!“老逛家的老宅,院子里*鼠狼安家,屋子里老鼠乱窜,怎么住?你说这逛人,真就住下啦!住下就住下吧,你说他,把带回来的钱,都买了槐树苗,种满了大台上上下下,说是喜欢喝槐米茶,种了槐树等着采槐米呢!你说逛不逛?种完槐树不算完,又种了一棵芙蓉树。大老爷们儿,种开粉花的树,还当宝贝一样,有一年胖*在树下刨了一铁锨土,他差点和人家拼命。镇上人都说,他是把这树,当成女人了。这以后,就天天拿把铁锨围着大台转悠:看到有小豁口,从台下铲了土补上;看到大豁口,借小推车推土垫上,压实。种树刨土玩,真是读书读傻了!“还有逛事呢!县里招老师,老逛是在北京上过学的人,就招他去县一中。老逛说他喜欢天天守着槐树,就只当了镇小学老师。小逛,哦,明月,你说,他逛不逛?!”我这才知道,大台上的槐树,是这么来的,我还以为从有大台,就有槐树呢。我突然觉得,过继给爷爷做孙子,不那么难受了。这么多槐树,都是他种的,真厉害!还喜欢大台,喜欢槐树,我喜欢他!上完四年级,爸爸不让我上学了,说识字不少了,能算个账啥的就行了。就给我买了三只羊,说:“好好放羊,攒着钱,将来给你盖房子。”我不想要房子,想上学。我就把羊牵到大台上,羊吃教室后面的草,我听老师上课,啥也不耽误。羊吃饱了尹老师种的菠菜,我还猫着腰在后窗听课呢。爷爷把我叫进办公室,让我说说尹老师讲了什么课,我就背了尹老师讲的《绝句》,还把意思说给他听。一边的尹老师连连说好,爷爷拍拍我肩膀,说:“明月,该上学!”我觉得喉咙很不得劲儿,就不说话。晚上,爷爷去我家,爸爸一翻眼皮,说:“他那么个逛人,上学有啥用?你还上过大北京的学校呢,还不是回咱镇上?!”就是这个晚上,我爸跟我妈说:“老逛五十多了,又跟咱们最近,把小逛过继给他摔老盆咋样?”这样,大台上的槐树还没发芽,我就跟爷爷成了一家人。我叫他爷爷,他叫我明月。我觉得,我们俩,谁也不逛!一早,我拿着语文课本去河坝上放羊。爷爷围着大台转一圈后回家做饭,饭好了,站门口吆喝几声,我就把羊拴在河坝的树下回家。吃过饭,我和爷爷去学校,他当老师,我当学生。大课间,我呼呼飞着去河坝给羊换棵树,又呼呼飞着回大台。有一次,我肚子难受,在河坝上解决了往回跑,等飞到大台门口,尹老师开始敲钟,也没耽误。爷爷说:“明月,你跑起来那个轻快,真像只小鸟啊!好好学习,将来,要飞到更远的地方,懂更多的学问呢!”3晚上做完作业,我不想睡,就去大台找爷爷。傍晚下过一场雨,这会儿,大月亮出来了,我走它也跟着走,我和大月亮一起来到了大台脚下。槐米清苦的香味格外好闻。今天,爷爷采了今年第一批槐米,明天是周末,他要炒槐米茶。“臣要学姜子牙钓鱼岸上,臣要学钟子期砍樵山冈。臣要学诸葛亮耕种田上,臣要学吕蒙正苦读文章。弹一曲瑶琴流泉声响,着一局残棋烂柯山旁。写一篇法书晋唐以上,画一幅山水卧游徜徉……”大台西南角,爷爷正唱着京戏呢。没有尹老师的琴伴奏,看来,爷爷还在台脚下转悠。我喜欢听爷爷唱京戏。镇上会唱京戏的没几个人,爷爷唱的,最好听。可除了围着大台转的时候,除了在我和尹老师面前,他从不当着别人面唱。来爷爷家住下我才知道,每天晚上,爷爷都要围着大台转几圈,下雨下雪也不例外。拐孩子的事情,唬了一阵人,也没见有孩子丢,就谁也不提了。他天天在台上上课,还用得着早上晚上看护?再说,这树种了四十多年,年年绿着呢,不用看也照样绿。我觉得,爷爷就是喜欢围着大台转,要不,他围着大台转悠的时候,怎么总是唱呀唱呢!我循着爷爷的声音跑过去,也大声唱起来:“半个月亮爬大台,清光万里巡逻来。槐风阵阵歌响亮,狐仙狐仙莫出来。”镇上人说,夜深人静的时候,大台上灯火通明,乐音缥缈,那是狐仙嫁女呢。镇上的小孩子从不敢夜里上大台。我们一上学,老师就教这首歌。胆小的再走夜路,大声唱着“月亮爬大台”,就不再怕了。爷爷说:“有啥怕的呢?在台脚下住了多少年,没见过一个狐仙呢。不过呢,夜深人静,静下心细听,老能听到缥缈的古乐呢。”我信了爷爷的话,夜深人静猫在台下,耳朵支棱得疼,只听见河坝上传来几声夜猫子叫。我从不害怕。今晚唱起来,是跟爷爷打招呼呢。果然,就听见爷爷停住唱,很快,前面月亮地里,出现了爷爷高高瘦瘦的身影,站着等我。台上,尹老师的声音传过来:“正明老师,上来喝壶槐米茶,咱们来一曲啊!”尹老师是爷爷最聊得来的大人。镇上的大人,明里暗里会叫爷爷老逛。只有尹老师,总是叫爷爷“正明老师”,又亲热又庄重的样子。遇见小孩子对爷爷不恭敬,好脾气的尹老师,也会发火,训人。爷爷朝台上答:“稍等,我马上到!”就朝我走过来,一起向回走,到大台正门。他从来都是从正门上大台。上了台,经过一棵棵槐树,来到爷爷种的芙蓉树下。尹老师已经在石桌上摆好茶具,见我们坐下,端起茶壶倒茶。爷爷的芙蓉树下有石桌、石凳,爷爷喜欢在树下坐,尹老师知道。“去年最后一壶了,就等着您一起来喝呢。您早没得喝了吧?”尹老师双手端给爷爷一杯。爷爷笑笑,不说话,双手接过茶,慢慢举到嘴边,喝一小口,在嘴里咂吧半天。我可等不及,爷爷的槐米茶闻着都那么香,喝到嘴里,该多香啊!“哎哎哎——”我舌头烫得好疼。“皓月当空,咱得来个应景的。”尹老师说着,把琴筒放在左腿上,左手握琴,右手扬起,悠悠荡荡的曲子就响起来。爷爷左手端茶杯,右手指在饭桌上轻轻扣着,摇头晃脑地唱起来:“海岛冰轮初转腾,见玉兔,玉兔又早东升。那冰轮离海岛,乾坤分外明,皓月当空,恰便似嫦娥离月宫,奴似嫦娥离月宫。好一似嫦娥下九重,清清冷落在广寒宫,啊,在广寒宫……”咿咿呀呀的胡琴,咿咿呀呀的京戏,飘上了头顶的槐树梢,我听着,曲子竟好像很远很远的样子。爷爷很快就进了戏里。他缓缓站起,一扭身,又一甩手,要是穿上戏服,一定像电影里的人呢。尹老师就在他对面,可他眼里没了尹老师,没了旁边的我,也没有大台,又像在家唱戏入神了一般,月光下,两眼亮汪汪的。我听着他的唱,心里酸酸的,真想哭。唱完一曲,尹老师说:“明月,先回家睡吧,小孩子,不能太晚睡。我跟你爷爷再消遣会儿。”月亮已经挂到头顶的树梢,我一走,它又跟着我走。我到了台脚,它也在台脚的槐树顶上望着我。大台上的琴声和唱腔,从槐树枝叶间飘下来,好像沾染了槐树刚结出的槐米清苦的香气,缥缥缈缈的。我沿着台脚下的路向西走去,一边四处查看,一边小声唱着:“大个月亮爬大台,清光万里巡逻来。槐风阵阵歌响亮,狐仙狐仙莫出来。”这么圆的月亮,我就改了词。我突然想起了《西游记》里小妖巡山,我这是巡台。4爷爷走了。空中一轮弯月,大台寂静一片。我和尹老师来到爷爷的芙蓉树下。正是芙蓉花开时节,它粉红的羽毛样的花,散发着若若无的清香。芙蓉花开的日子,爷爷更多地在树下留恋,吹落地上的花也被他拾起,放进办公桌上一个玻璃瓶里。尹老师一手扶着芙蓉树,一手搭住我的肩:“明月,我觉得,我该告诉你一些事,让你明白,你爷爷是个怎样的人……你祖爷爷是北京一个大学考古专业的教授,除了教课,就喜欢往各地遗址古迹跑,在古文物鉴赏方面很有造诣……他去世前一年,在北京一家博物馆,发现一件可能出自大台的酒器……那时候,国家乱糟糟的,很多文物毁了……为了保护这件酒器,你祖爷爷和祖奶奶自杀了……你爷爷呢,还差半年就要大学毕业……为了完成你祖爷爷的遗愿,你爷爷退学,跟女朋友分手,回到大台……那时候,很多人从大台上挖土垫地基,要不是你爷爷种上树,咱这两千多年的大台,早就没了……镇上人都说他逛,可他们不明白,你爷爷是个了不起的人!”“爷爷……”我抱住尹老师,又哭了起来。“明月,别哭了,你都哭一天了……”尹老师坐到石凳上,把我拉到他怀里。“老师,我给爷爷摔老盆吧……我,我不要他的东西!”爷爷死了,我不答应爸爸摔老盆,是不想让他贪到爷爷的东西。尹老师摸一摸我的头,说:“明月,你爷爷说了,他的东西都是你的。他还让你帮他给北京的奶奶邮寄槐米茶呢,你炒的茶,很不错了。”自从喝过爷爷的槐米茶,我迷上了,就跟他学炒茶。镇上人说我跟爷爷学到挣饭吃的本事了,可我的槐米茶味道,跟爷爷的总差那么一点点,也不知为什么。尹老师仰头望着西斜的月亮,沉默好一阵,说:“明月,你爷爷不让说,可我觉得你该知道:你爷爷,他……是被人刺伤腿上的大动脉……”我仰起头,看见了尹老师眼里的两汪泪水。村里人都知道,爷爷是围着大台转悠的时候,脑溢血死的。尹老师来不及叫人,就给爷爷净了身!尹师母去爷爷家叫起睡着的我,也是这么说的呀!“……前一阵子,闹哄哄说有拐孩子的,其实是一伙偷盗文物的。你爷爷很担心,我半夜起来也转悠一圈。前天晚上,你爷爷发现那伙人在台脚挖洞,去拦,就被刺了一刀……唉,我那天晚上喝多了酒,睡得沉,等睡了一觉起来,听到台脚下的动静,才发现了……已经不行了……”“老师,你报警啊!”我抓住尹老师的胳膊使劲摇着说。“……你爷爷说,文物的事要传出去,不用说外面的人,就镇上的人也会把大台翻个底朝天。他……情愿悄悄走,也情愿大台和大台上的……都安安静静的……”“老师,咱大台还有……文物?”“没有!这么多年,怎么还会有呢!”尹老师声音高起来。“那些人怎么还来挖洞呢?又没文物了,爷爷干啥还去保护?”“人,愚昧呢……这大台,两千多年了,是当年齐桓公的行宫呢,古迹啊……”大台寂静,只有风在轻轻摇动槐树和芙蓉树的枝条,有影影绰绰的芙蓉花在飘,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。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:“老师,那,爷爷保护的酒器……”“……尘归尘,土归土吧……”我不知道尹老师这话什么意思。“明月,咱们要保护好大台,保护好你爷爷的槐树,更要保护好你爷爷的……芙蓉树……”尹老师紧紧搂了我几下。“老师,酒器的事,我谁也不说!”我看着头顶的芙蓉树,脑瓜里劈开一道闪电,开了窍,又觉得自己应该这么跟尹老师保证。“嗯,咱俩什么也不知道,什么也不说!”尹老师将两手放到我肩上,重重摁两下。月亮在空中亮着,芙蓉树枝叶在头顶簌簌响着,我好像听见爷爷又在台脚下唱京戏呢。爷爷的坟,在村前河坝下,正对着大台,好像他守着大台,也好像大台守着他。他的墓碑上,刻着尹老师题的两行字:“一生寂寞无须问,心如明月照乾坤。”我爸说,尹老师这是写的啥呀,咱们粗人不懂。我也不懂,可又觉得,我懂。5又一个初夏,尹老师帮我把最好的十斤槐米茶邮寄去了北京。小学毕业后,爸爸又让我退学了。槐米茶寄走十几天后,一个白头发的奶奶坐着清水河的船来到了大台——她就是爷爷大学老师的女儿,一个京戏演员,那个叫芙蓉的人。我和尹老师一直收拾着爷爷的屋子,奶奶来了,就住爷爷家。夜晚,村子安静下来,我带奶奶登上大台,指给她爷爷的芙蓉树,就下了大台,把芙蓉树留给她一个人。我转到台西的时候,听见奶奶的声音远远飘上大台的槐树梢:“海岛冰轮初转腾,见玉兔,玉兔又早东升。那冰轮离海岛,乾坤分外明,皓月当空,恰便似嫦娥离月宫,奴似嫦娥离月宫。好一似嫦娥下九重,清清冷落在广寒宫,啊,在广寒宫……”我在台下走着,小声唱着:“半个月亮爬大台,清光万里巡逻来。槐风阵阵歌响亮,狐仙狐仙莫出来。”天上的月亮,朦胧一片,我怎么也看不清。我和奶奶从大台上采来槐米,教她炒槐米茶。我小心翼翼地过筛,筛去开过和干瘪的槐米;用清水淘洗三遍,在笼屉上蒸熟,又用雪白的棉布吸干水分,放在专门炒茶的紫砂锅里慢火炒。炒到大半熟,放上切好的干红枣翻炒几分钟,又放上熟槐花蜜炒散,临出锅的时候,再放上十几粒枸杞。我特意嘱咐奶奶,一锅最多炒半斤,再不能多;翻炒的时候,最好用手,手最能掌握火候的大小。我炒茶从没像这次这么用心,好像这茶,是炒给爷爷喝的。奶奶双手捧起茶杯,清澈金*的茶汤在白瓷杯里轻轻漾着。她轻轻舒一口气,低下头,将嘴巴凑近微微抖动的茶杯,慢慢喝一小口,闭上眼……眼泪从她脸上不停歇地流下来。好久,奶奶睁开眼,冲我笑笑,说:“明月,这次的茶,比上次寄给我的好,跟你爷爷炒的一样醇厚清香。就这颜色,也一模一样的!”我端起另一个杯子,清澈金*的茶汤飘出一缕缕清香,扑进鼻子,喝一小口,先有点若有若无的清苦,正要去辨时,香味在口中喉里散开;咽下去,微微的清凉散遍全身——是爷爷的槐米茶的味道呢!奶奶走的时候,不让我们去送她。我站在爷爷的芙蓉树下,看她锁上爷爷的院门,走过爷爷的坟,走上河坝,走向渡口。微风阵阵,远远送来奶奶的声音:“猛志在胸催解缆,远行女儿待扬帆。织机佛卷与医典,已然等候辞长安。何惧前途路遥远,何惧大野风霜寒……”这个冬天,大台成了我们省里的重点保护古迹。尹老师说,这是爷爷的功劳,也是奶奶的功劳。如今,围着大台转的,是我。爷爷手写的《大台考证》,我从不离身。风来的时候,我觉得我就是船长,随着这艘古老的海船乘风破浪在大海上奔跑;月亮上来的时候,我大声唱着“半个月亮爬大台”,再不担心人家笑话我“逛”。夜深人静,我常常在爷爷的芙蓉树下流连。昏暗的树影下,一定有一方清澈的明亮,浸润了芙蓉花淡淡的清香,伴随着咿咿呀呀悠悠扬扬的吟唱,让我脚下的路明亮,让我的心比当空的大月亮照着还安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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